3月28日,张焕枝在接到国家赔偿赔偿决定书时,“很平静”。这是聂树斌案的最后一棒,她稳稳走完。
3月28日,聂母张焕枝接到了国家赔偿决定书,获赔268万元。
文|新京报记者李兴丽 编辑|苏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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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30日下午,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对聂树斌父母作出国家赔偿决定,决定支付张焕枝、聂学生国家赔偿金共计2681399.1元。该决定已于3月28日送达。
2016年12月2日,最高法再审改判21年前被枪决的河北青年聂树斌无罪。张焕枝、聂树斌于2017年2月14日,向河北省高院提出国家赔偿申请,赔偿费用合计:13919156.8元。河北省高院于同日受理申请。
张焕枝:如果孩子还在,国家赔多少,我都不愿意接受
过了2017年的春节,张焕枝73岁了。与年前最高法改判聂树斌无罪时的号啕大哭不同,3月28日,张焕枝在接到国家赔偿赔偿决定书时,“很平静”。这是聂树斌案的最后一棒,她稳稳走完。此前,儿子蒙冤21年,她申诉11年,期间波折不断。张焕枝曾称,从为儿子申冤至今,她仅记者已经接待4代。与张焕枝打了11年交道的律师李树亭,也从最初的黑发变成满头白发。“现在就是先把房子盖好,剩下的就是平静地过生活。”张焕枝说。
剥洋葱:你是什么时候接到国家赔偿决定书的?
张焕枝:3月28号上午河北高院赔偿委员会办公室的3个法官,还有一个司机,把决定书送到我家。他们告诉我如果对决定不满意,可以一个月之内提出申诉,如果不申诉,一个月之后决定书就生效了。
2016年12月2日,法院改判聂树斌无罪,聂母走出法院。 新京报记者王飞 摄
剥洋葱:会提出申诉吗?
张焕枝:我们不打算申诉了。改判后,我的生活挺平静的。我和他爸看到国家赔偿决定书也比较平静。
剥洋葱:对赔偿的结果比较满意?
张焕枝:怎么能叫“满意”呢?你说的这个词就不那么合适。一个人的价值有多大,不是这个数字能赔偿的。如果孩子还在,国家赔偿给多少,我都不愿意接这个数字。我是完全、严格按照国家赔偿法,一条条提的赔偿要求,没有提什么无理要求,这个结果也是按照法律给我落实的,我能接受。
剥洋葱:去年12月,你和聂学生(聂父)提出的国家赔偿申请里,包含精神损害抚慰金1200万。如何看待目前的结果?
张焕枝:提是提,提(1200万)是因为这些年给我们造成的伤害。从去年提出申请到现在,中间跟河北高院沟通了3、4次,他们认真考虑了我们的申请。
剥洋葱:赔偿申请里有一项是请求河北原办案机关发布道歉信,并在媒体上予以道歉、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这一点会落实吗?
张焕枝:这几次和河北高院的沟通比较顺畅,他们也在网站上向我们道歉了,对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的要求我没有坚持。河北高院非常重视,态度也挺好,媒体也都报道了,我觉得再坚持没有什么意义。
剥洋葱:决定书送达后,有没有特别想告诉的人?
张焕枝:没有告诉谁,因为要等1个月之后才生效。
剥洋葱:从改判到现在,生活怎么样?
张焕枝:生活恢复平静了,我心里也很平静。以前忙着申诉,一直没心情整理房子,家里这个房子是1980年盖的,质量不好,墙皮什么的都坏了。现在刚把房子拆了,正在盖新房。
剥洋葱:聂树斌的那间房子也拆了?
张焕枝:拆了,都拆了。我们也不图什么,就像村里其他家那样,盖个新房子,也能换个心情,再好好过几年。
剥洋葱:打算如何处置赔偿金?
张焕枝:现在就是先把房子盖好,剩下的就是平静地过生活。
国家赔偿代理人王殿学:聂案精神赔偿获得突破
2016年12月2日,最高法再审改判21年前被枪决的河北青年聂树斌无罪。聂树斌家人与辜光伟、王殿学两位律师签署委托协议,两人代为申请国家赔偿。2005年,王殿学第一次听说“一案两凶”的聂树斌案时,尚是从事深度报道的记者。多年后,他转型律师,接过聂案“最后一棒”。在律师王殿学看来,“无论是精神赔偿总额,还是的绝对值(精神损害抚慰金超过人身自由赔偿金、生命健康赔偿金总额的约98%),相对之前的案件,算是一点突破,很不容易。”
剥洋葱:你是怎么接手聂树斌案的国家赔偿事务的?
王殿学:去年12月聂树斌案改判后,代理律师李树亭推荐了我和辜光伟律师,代聂家申请国家赔偿。再此之前,我也代理过国家赔偿,有一定知识和经验的储备吧。
聂母张焕枝和王殿学在一起。图片北京青年报
剥洋葱:你代理期间做了哪些工作?
王殿学:我和辜律师首先了解了案件基本情况,计算赔偿数额。我去了聂树斌家,了解案件对聂家造成的影响。冤案夺走了他们唯一一个儿子,家里的房子也是很早之前盖的,还是土坯墙。为了申诉,前后花了不少钱,还有欠债,应该说生活挺困难的。
另外,就精神抚慰赔偿金的问题,我们查了之前的一些案件。
剥洋葱:申请中,精神损害抚慰金1200万是怎么计算的?
王殿学:聂树斌案是国内比较典型的冤错案,我刚刚提到,它夺走了聂家唯一一个儿子,也直接导致他们再没有后代。聂学生还因此生了病,聂家背负着强奸杀人犯家属的恶名。包括后来一波几折的申诉,聂家父母遭受痛苦是难以想象的。
剥洋葱:你提到查了之前的一些案件,哪些案件具备参考价值?
王殿学:按照最高法院“关于人民法院赔偿委员会审理国家赔偿案件适用精神损害赔偿若干问题的意见”,精神损害抚慰金“原则上不超过人身自由赔偿金、生命健康赔偿金总额的35%”。
我们查了一些冤案赔偿的案例,提交给河北高院,其中一些超过了35%。比如呼格案,精神赔偿的比例大约在94%。这些意见河北高院也采纳了。应该说,河北高院比较充分地考虑了聂家遭受的伤害和他们提出的申请。
剥洋葱:在申请国家赔偿期间,聂家有没有反映过哪些困难和担忧?
王殿学:他们比较担心养老。毕竟唯一一个儿子没了,聂家父母原来想请求办养老保险,后来没被支持,最后给了一次性的抚养费。
剥洋葱:你对现在的赔偿结果如何评价?
王殿学: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反馈给我们律师的情况是,她还是认可这个赔偿决定的,不打算申诉。
从提出申请到送达决定书,期间我们和河北高院先后沟通了7、8次,死亡赔偿金、丧葬费、人身自由赔偿金等,法律上有明确规定,没有争议,基本上在第一次就确定下来了,后来(沟通)主要集中在精神抚慰赔偿金上。从结果看,无论是总额,还是绝对值,精神损害抚慰金超过人身自由赔偿金、生命健康赔偿金总额的约98%,相对之前的案件,算是一点突破,很不容易。
附:国家赔偿决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