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网讯 雅安地震发生后,红日亭的老人通过媒体,希望能帮帮灾区的孩子。
5月17日,记者带着老人们的嘱托,第一次走进宝兴县灵关镇,为8个孩子带去老人们的爱心。
9月14日,记者再次来到这里,走进14名受灾孩子的家庭。
13岁的黄忠田,是其中之一。
一
黄忠田的家在灵关镇郊的深山坳中,是这次走访的14名孩子中住得最远的一个。那天一大早,他就在山脚下等着我们。
他有些清瘦,个头偏小,习惯性地眯起眼瞧人,但这并非因为缺乏礼貌——从5岁开始,黄忠田的世界就是不清晰的。他目光所及的一切,总隔着一层白茫茫的雾。
家里人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引起发病,只记得他5岁那年,从左眼眼角发炎开始,情况越来越严重。
与许多贫穷的家庭一样,在疾病初发期,经济拮据没有进行检查和治疗,结果造成左眼视力严重受损。他仅能通过右眼感知这个世界。
4·20地震后,由于灾后卫生条件差,他的右眼出现了与7年前左眼类同的症状:发红,发炎,眼球开始混沌,终日泪流不止。医生检查后,诊断他的右眼晶状体混浊,如果持续恶化,很快就会失明。
所幸,震后医疗志愿力量给予了及时的帮助,病情得到了控制。现在,他右眼视力恢复到了0.6,但左眼仍看不到。他需要一场手术,挽回一个清晰的世界。但手术的开销,并非这个家庭所能承受。
二
从黄忠田家到镇上,有两三公里。除了山脚下一小段机耕道,其余基本是裸石岩道和土坡,即使是当地人,也要花1个多小时才能上山。
升上5年级后,黄忠田转到镇上的小学读书。为了不迟到,他每天五六点就要从家里出发。这里天亮得迟,他经常打着手电筒走山路。
“现在好多了,起码右眼能看见路了。”山路上,黄忠田在前面带路,健步如飞,我在他身后吃力地跟着,“右眼坏了的那段时间,我什么都看不清,眼前一片白。”
但即使是那样的时刻,他也没落下过一堂课。黄忠田的班主任赵老师说,因为眼疾,他不能盯着黑板或作业本太久,所以她给了他“可以不写完作业”的特权,但他每次都会按时如数完成。有时要读课本,他总是用一只手蒙着左眼,把书本凑近到鼻尖,用右眼一句一句慢慢地把课文读完。“他比其他孩子更清楚,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所以更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
“你觉得,学习意味着什么?”崎岖山道上,我问他。沉默一会儿后,他回过身对我说:“意味着能走出这个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三
“你看,这棵是黄柏,三四月份时挖出它的根,剥下树皮,拿到镇上集市就能卖钱,一斤能卖2块7呢”,“这些都是茶树,采了茶叶可以炒起来卖。”……一路上,黄忠田兴致勃勃与我分享他的“致富经”。
黄忠田一家6口人,全靠父亲在镇上打石粉赚的千把块工资生活。所以当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孩子还在向亲人撒娇索取时,黄忠田已经学会了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取所需。
他的“第一桶金”,是在10岁那年和奶奶一起摘茶叶赚得的。400多元钱,让祖孙俩高兴了好久。他用这笔钱买了自行车,方便家里运送粮食上下山,平时上学还能骑。
最近,他又开始琢磨着再赚一笔:眼下正是秋收,家里的稻子已经收得差不多,地空置了下来,他计划着,去弄些菜籽秧苗,种些白菜、黄瓜这些好养又容易收成的蔬菜。
他需要一盒水彩笔。原来的那盒,弟弟上学后,他就让给弟弟用了。他去文具店看过,一盒大概20多块钱。如果他的计划执行顺利,两三个月后,他就能攒够钱。
“下山后,我买一盒送给你吧。”我对他说。他一口拒绝:“我不能总靠别人帮助。”
四
连续爬过几段接近垂直的土坡,我们终于到了黄忠田的家。
这是一栋砖木混老房,藏在深幽的林间。厅里除了一张残缺的四角木桌,屋子里没有其他家具,一眼就能看到底,一楼偏间的墙被震塌了。
这几天天气好,稻子已晒得差不多,黄忠田70多岁的奶奶正忙着收拾分装进编织袋,见他回来就喊他一起帮忙;小他3岁的弟弟也从里屋跑出来,见有陌生人,马上躲到了木门后;靠门墙角边,他的母亲安静地用镰刀熟练地刮土豆皮。
从我进屋到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母亲不曾抬头,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两兄弟习以为常——自从她受刺激精神失常后,这已是常态。
干完活,黄忠田带我去了他的“小花园”——就是他用废砖堆起来的一个个小花坛,里面种着万年青和水杉。还有一株兰花草,是他前几天刚从山谷里挖回来的。他特别喜欢兰花,之前养过一株,养了四五年,但几个月前毁在了地震中。
“等花开的时,满屋子能闻到香!”小小兰花草看起来还那么稚嫩孱弱,不知能否抵挡将要到来的冬天,但黄忠田似乎已经看到花开灿烂的那天。
兰花草的花语是希望和理想。
即使身处贫穷、经历灾难、饱受疾病折磨,在这个13岁的孩子身上,独立、顽强、坚持、乐观这些品格却从未失去过。他眼中能看见的世界虽然模糊而遥远,但他的理想却清晰而明朗,对未来满怀着希望。
黄忠田和灾区的那些孩子们就像那株兰花草,需要更多的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