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高 博
“人生的战场无所不在,很难说哪个最重要。无论什么样的战斗都有一个共性———大战前夕最寂静,静得像平安夜。”2016年12月13日晚上8点,距离手术16个小时。黄大年在朋友圈里写下了这段文字。
12月12日,师生们将黄大年从医院接回家,在他家吃了顿饺子。黄大年要回一趟办公室拿材料,师生们陪他回去。路上,车里放着《斯卡布罗集市》的口哨版,正是黄昏,黄大年望向车窗外,流下了眼泪。
进了地质宫,黄大年整理完材料,到各办公室转了一圈,跟大家打招呼,开玩笑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晚上回家,他和弟弟妹妹吃了一顿饭。
13日,师生们到医院探视,黄大年把一个有资料的移动硬盘交给秘书王郁涵;把一个笔记本交给学生孙勇,里面是他对一些研究方向的新思考;托青年教师焦健给学生拷贝了一些学习和实验用的文献资料和软件程序。
秘书王郁涵回忆说:“住院期间,我们大家都陪他吃饭。手术前一晚他要灌肠,大家就说去食堂吃,但黄老师说,‘别走,我想你们在’。于是大家陪他吃完了饭。”
但吃完饭,黄大年赶走了所有人,包括弟弟妹妹,说想一个人静静。之后,他就发出了文章开头那条朋友圈。
“每年平安夜他都会跟我们说回国的事。”王郁涵说,“他此时提到平安夜,或许是在脑海里将往事又过了一遍。”
黄大年曾回忆起自己回国的决绝,他说服妻子卖掉了两间诊所,一起回来。“诊所里的药堆满了车库,车都扔在了停车场,什么都不管了。”他说,“必须立刻走,我怕再多待一天都有可能改变主意。”
“当英国公司的同事知道我走时,很震惊。一起工作十多年了,大家都不愿意我离开,尤其正是事业非常好的时候,出成果的时候。大家都理解不了,搂着我哭。”黄大年说,“这让我特别特别难受,我想我得赶快走,要不走,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感情真的能留人的。赶快收拾东西,很多东西丢三落四,不管了,像逃跑似的,在平安夜乘飞机回来了。”
回国后有一天夜里,他在朋友圈发文:“夹在工作与家庭难以割舍的中间,没人强迫,只是自找,总想干完拉倒,结果没完没了,公事家事总难两全。忽见,正下瑞雪,空气清新,明月高悬,一幅月下银霜自然美景。经历完喧嚣和热烈,宁静、孤独甚至寂寞,原来也是难得的享受。”
手术后,最后清醒的日子里,黄大年突然很想看海洋主题的纪录片。他让助手于平找来,一遍遍地看着画面里的一片深蓝,直到睡去。